『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心窝子都在疼，没有想到自己当了几十年皇帝，仍然还有机会，感受这样的感情。
他很自然的想起了印象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眼眶又跟着热了几分。
也许自己是个合格的君王，但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沉默了许久，皇帝忽然开口，问：“九儿，朕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父皇请说。”
宫闱高深，若不是这次触动太过，皇帝也不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阮安歌也自小生在这种环境之下，他的心好像有些硬过头了。
“你如今多少岁了？”
“回父皇的话，二八有一。”
“你入审刑院已七年了？”他有些感慨：“要说皇子里头，最有本事，最早帮朕分忧的就是你了。”
“这都是儿臣的分内之事。”
“可其余的人，就说太子，十岁的时候还和你说的那样，在欺负弟弟妹妹，没个正形。”皇帝看向阮安歌，问：“你在审刑院这么些年，可有什么别的想法没有？”
“父皇是问哪方面的？”
“自然是将来建功立业，”他说：“审刑院的确是个体现才干的地方，可你到底是皇子，总不可能一辈子就局限在一个小小的审刑司。”
“父皇希望儿臣做什么？”
“不是希望你做什么，是问你你想不想做些别的？”
“比如呢？”
“皇帝。”
皇帝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整个御书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也就只有这两个字回荡。
阮安歌显然是愣住了，他在皇子的位置上默默坐了十七年，好像从来也没有得到过皇帝的重视，但皇帝对自己也并不漠视。
他心知太子才是继承大统的人选，从未奢望过有朝一日皇帝会问自己想不想当皇帝。
是玩笑话？还是试探？阮安歌拿捏不准这位帝王的心思，只好回答：“父皇千万不要因为儿臣说了一句太子哥哥的不是，就要罢黜太子。”
“父皇只是问你的意思。”皇帝那眼神态度，无一不在说：如果你想，朕便给你。
但是阮安歌并不想。
帝王一生都是身不由己，一身都必须顾全大局，他回答：“儿臣，不想。”
那皇帝听完很显然是失望的，他叹气惋惜道：“朕很想将江山传给你。”
“你太年幼，朕唯一能够保护你的方法就是把太子的名头给别人，你明白吗？”
一句话惊得阮安歌心脏狂跳，不知道是在期待还是惊吓。
“若是朕当年再有能力一些，若这皇宫里没有尔虞我诈，若是你母妃当年没有出事，”皇帝的目光忽然飘远：“那你母妃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不是只能等到死了才能享受皇后荣华的可怜人，而你。”
他定定的看着阮安歌：“你才是那个受万人追捧的太子。”
要说生来与世无争，那是不可能的。
在幼时，阮安歌也曾经向往过，想象过，如果自己是太子多好。那万人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所有的过错都能被人包容，所有的无理取闹都会被看成照顾的不够好。
“父皇，三哥的事情，儿臣还是希望您再考虑考虑，纵然是君无戏言，但在儿臣们面前，您从来不是一个君，而是父亲。”
他并不想和皇帝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儿臣就先告退了。”
“下去吧。”皇帝的声音有些无力，他是不够看好太子，如今看来，太子的骨子里更是有暴君的血，自己还能放心将天下交于他手吗？
但不交给太子，自己又能怎么样？
他作为皇帝，膝下儿女众多，但自己已经是知天命的年岁，哪里还有时间精力去培养一个合格的君王？
又怎么能够保证那个孩子不会在成长的过程里夭折？亦或者是死在宫斗之中？
他是多想把这天下交给阮安歌，可他又不忍心看自己最喜爱的孩子一辈子成为困兽，成为别人眼里的“君王”。
思考了良久，皇帝还是开口：“德广，你进来。”
叫做“德广”的太监从外头走进来，只听皇帝说：“那个孩子找到了吗？”
“尚未有消息。”德广回答：“不过奴才们辗转反侧，找着了那个孩子的乳娘在京城里的女儿，她说，孩子早年跟着她母娘去了川地，但后来孩子因为病重，她又带着孩子回京了，但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一路奔走，到底是染了病，就将孩子送人了。”
“送给何人可还知道？”
“据说就在京城周边，但是前皇后送走孩子可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了，那孩子就算还留在京城平安长大，如今应该已经成家立业了。”
听德广这样说，皇帝更是老泪纵横，他手里现在还剩下最后一张牌，可惜下落不明。
难道偌大的皇族里，再也没有人能够合皇帝的心意，难道他真要甘心将天下交给当今的太子吗？
“这件事还查吗皇上？”德广活了快六十年，皇帝还是个黄毛小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懂得察言观色，在宫中各路人等面前如鱼得水了。
在他看来，继续调查九皇子的母妃瑛贵人偷偷送走的第一个孩子是件耗费时间精力也不一定完成得了的事情。
“不查了吧。”犹豫了很久，帝王似乎终于决意放弃，他摆摆手：“德广，朕累了。”
“那奴才命人来给圣上您解解乏？”
他摇头：“德广，你明白朕的意思。”
片刻之后，那位严厉的一生的皇帝还是缓声道：“倘若朕当真一闭眼睛，你说太子会如何待朕？”
“自然是孝顺您。”
“孝顺朕？你可知道太子荒唐糊涂？你知道，你们都知道，却从不告诉朕。”
“德广，如果朕死了，你带着朕的御医拥九皇子为帝，皇后终身囚禁在泰华宫，太子则囚禁在御尚宫，一生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德广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对皇后和太子苦大仇深，他只是个奴才，听见主子的令，只能答应：“奴才遵旨。”